还是和往常一样漫无目的地在这条小巷子里晃着,考虑着这个中午该用什么去塞自己的胃。
总有点什么特殊的感觉,似乎身边的朋友比以往沉默。
于是我也不说话,毕竟自己也不是一个爱唠叨的人。
后来她打破了沉默,她说:“我哥今天上飞机了。”
我看着街边已客满的饭店,应声:“哦,什么时候?”
“刚才,十一点四十分的班机,估计现在已经离开了。”她试着笑,但抽了几下嘴角,最终放弃了。
我看了她一眼,没说什么,她也就没再开口。
午饭后,我们走进那家早被我们踩过万遍的礼品屋,无聊地扫视。
她静静地看着,不再对新上柜台的礼品加以评论。所以,我们都沉默着。
走出礼品屋,我们不可避免地又提到了她哥,她说:“昨天我没打电话给他,怕忍不住。好像哥哥姐姐都没打。”
我不知说什么,只好听着,哼哼哈哈应了几声。
“好难过哦。”她说,然后她忽然笑了,“你看,我都哭了。”
我把头转向她,她眯着眼,咧嘴笑着。
我认为她只是说着玩的,于是笑笑地转过头。
“呵呵。”她笑得干涩。
我像意识到什么似的再次看向她,这时她笑着的眼里挤出了泪花。
我有些束手无策,于是安慰性地拍拍她的肩,迅速在脑子里搜索话语。
“没事,别难过,他只是出去上学嘛,又不是不回来了,顶多三四个月。再说可以电话联系啊,别这么难过啦。”我试探地说着,却发现她哭得更厉害。
“别这样,我哥不也出去过吗?他是去当兵,连电话都没通过呢。而且一去就是两年,一面都见不到。我不是更惨?你算好的啦!”我边说边回忆着,“当然我也很难过啦,他走的那天,我也……”我顿住了,因为我想起来,哥走的那天,我没有落泪。
我低着头走了两步,随之又说,“我也,也哭的,但都会过去的。后来我心里就只剩盼着他回来的心情了。”不知为何,我说得好快,像是在赶车。
她抬起湿润的眼,看着我,然后用力点了点头。
朋友的情绪渐渐好转:我却开始陷入了沉思。
和哥哥的感情是最好的,我们几乎无所不谈。总是喜欢跟在哥哥后面跑东跑西,就这么过了这么多年。
他临走的那几天的事我已经记不清了,是怎么发生的,脑子里一片模糊,像是电影的胶片被洗掉一般干干净净。
惟一记得的是,他走的那天,我,没落泪。
穿梭在无数个春秋之间,我在不知不觉中起着变化。最后,当我像刚睡醒一样睁开眼时,我发现,一切都变了。
是开始放弃世界,还是开始放弃自己。
我渐渐不闻不问,在自己给自己设置的屏障中越陷越深。
我麻木,我冷漠。
母亲面对着我的只言片语,无奈地叹息,“你变得冷漠了,你根本就不关心任何东西,好像什么都和你无关一样。你没感情了吗?” 母亲走了,我人站在原地没动,却感觉自己的灵魂掉进了万丈深渊。
一个声音在耳际回荡:你没感情了,你没感情了,你……
用刀片割开自己的皮肤,看着鲜血静静流淌。
我没感到疼痛。
用手搌了搌自己的血,放在嘴里。
冰的,没有温度。
我开始怀疑对自己的评价。会不会我曾经的热血被凝固了,还是……我一直都是冷血,只是自己不停地在加热它而已。
原来自己这么麻木不仁!原来自己连狗都不如!
我拼命地回忆,回忆家人的去世,回忆朋友的离去,回忆一切可以让人落泪的事情。
然而,都是徒劳。我的眼,依然是干的。
记忆的电影定在某一天的下午。
我回到家中,为自己泡上一杯咖啡,安静地坐在窗前。
杯中的咖啡已少去一半,看着苍茫的天空,忽然依稀记起——
今天好像是我哥回来的日子!
次日,哥回来看我,我见到他,竟没有想象中的激动,连自己都没想到,我平淡地对他说了两年来的第一句话:
呦,你回来啦。
像是他从没远离过,像是他刚从学校跑来,把我要他买的东西送来。
看着身边依然沉默的朋友,我自叹。
或许,我忘了该如何伤心:或许,我忘了该如何落泪;或许,我真的没了感情。
没了感情会不会是一件很恐怖的事?会因此少掉多少年寿命,还是死了不会上天堂呢?
我无奈地遐想着,想以后,缥缈的以后。
我,我只是没有眼泪……
听说人鱼不会眨眼,也不会落泪。有许多人鱼为了可以像人一样落泪而不惜一切要变成人。
人鱼宁愿做人,因为它们无法忍受想落泪而不会落泪的痛苦。
我宁愿做人鱼,因为我无法忍受会落泪而落不出泪的悲痛。
(作者系江苏省南京一中高一(3)班)